少女之雾

夏日将尽未尽之时，飞抵隔睽日久的北国。

十馀年前负笈异域的多城，曾于不同季节去观赏邻近的尼加瀑布。可能因初次离家，心境的不适使我无法体会世界级的名胜之美，反不时滋生“大江流日夜，客心悲未央”的怆寂感。

后来在温暖的南方觅得工作，便迫不及待地搬离寒冬长达五个多月的多城。一直到今夏因表妹结婚，才再度前往。

当年离开，表妹尚就读小学，现已在多城执业行医。善体人意的她问我想去那儿，她可预做安排。

我未稍迟疑便脱口说道：“尼加拉瀑布。”

她说：“你不是去过好多次了吗？有没有坐船到瀑布底下看「少女之雾」？一定要去看才知道瀑布有多壮观的。”

多城街道一如记忆中的宽阔洁淨，瀑布前面的大公园较前维持得更绿意盎然，倚栏观瀑，不捨昼夜的激流在坠落之处唤起大片晶白的迷雾，宛似玉碎的傲骨冰心，顷刻间殒灭成烟。

乘船行达瀑底，才知水流声势如斯浩大，一泻千里的水牆排山倒海而来，水珠溅湿了游人未被塑胶罩衫遮挡的脸面，尼加拉河一路行来似少女般聘婷斯文，却不意在此遭遇深不可测的断崖，它仍勇往直前奔跃而下，遂在崖底粉身碎骨，将那片如烟迷雾取名「少女之雾」，是否因著冰清玉洁，一尘未染的少艾女子，才有如此这般执著无悔的情怀？

想年事正轻时，也曾奋不顾身投入自己选择的感情，奔赴自己决定的前程，不计后果的浪漫情怀，使青春岁月不可避免走得曲折。回首前尘，碰撞的伤恻仍历历在心，但人似乎也必须那样才能脱胎换骨，一如狂飙后的尼加拉河，终于化做潺潺流溪，每一朵浪沫都在温柔诉说激湍岁月的青春往事，纵使不再风起云涌，却更有一种穿越迷雾的释然与坦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