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不起,父亲
时间:2023-09-10 17:05:35 浏览:1820
对不起,父亲
转眼父亲离我们而去已经30年了。30年来每每想起父亲我都有一种揪心的痛,总感愧疚。
父亲是1987年春天去世的,那时我已经25岁工作5年了。我没有结婚,也没有做父亲的体会,不知道做父亲的辛劳和对儿女的付出。
父亲是头年年中得的病,家里写信说父亲病了。我利用出差间隙回了一趟老家,带着父亲去县城看病。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,我对他的病很不以为然。
父亲身体一向很好,每天早上起来喝一杯酒才去干活,中午晚上的酒也是必可少的,饭量也很好,酒后还能吃上两大碗饭。我没有他的酒量,也没有他的饭量。酒基本不喝,饭只能吃半碗。父亲边吃边让我多吃,总是说:“人是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,一定要多吃。”
父亲的酒量与饭量是因为他的劳动量太大了。父亲是个铁匠,解放初期在公社的铁匠铺里工作,由于出生不好被清理出来,但“三铁匠”的名声是在的。小时候人家介绍我都不说我父亲的名字,说“是三铁匠家的小儿子”。对方总是点着头说“哦,都这样大了”。我家出身不好——富农。在那个年代出身不好意味着你比别人要低一等,要夹着尾巴做人的,身板不能太直,头不能抬高,我的父母就是这样。
我的父母是乐观豁达的人,尽管生活很艰辛,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,哪怕是被批斗回到家里也没听他们诉说心中的委屈和不满。
父亲没有文化,但有头脑,又有手艺。为了维系着一家人的生存,夜深人静的时他偷偷地干一些他的本行,想方设法偷偷卖掉,在偷偷地买回粮食。在那个年代他这样的行为是“资本主义的尾巴”是不能存在的,一旦被发现轻则批斗戴高帽子游街示众,重则坐牢。母亲有时做他的下手,有时帮他望风,就这样我们一家度过了那段岁月。
实行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后,父亲也从地下转到地上。不用半夜三更起来偷偷干了。父亲干得更欢了,从天亮到深夜不知疲倦地重复着。虽然辛苦,但他的心理是甜的,因为他有我,有我们四兄妹,还有他的孙子们。
他是这样,而我呢?带他去县城看完病,抓了几付药我就回单位了,总以为父亲的病是小病。春节回家时,父亲已经病得有些变形了,我还以为只是太瘦。问父亲好点不,父亲说一开始还好,最近又加重了,我请了学医的同学到家了给他看病,又吃了几付药。
春节后我到武汉去读书,收音机里正在播《误诊》,我不由得担心起父亲的病来,我想我父亲的病是不是误诊了。考试结束我直接从教室去了火车站。到县城,我的同学告诉我父亲已经在昨天走了,走时把他误认为是我,走得很安详。我强忍着撕裂的心痛在他那里挨到天亮,进门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。
父亲离开我们时才65岁,生活刚有好转,刚刚能堂堂正正生活的时候他离我而去。
我没有尽到一个让他骄傲和自豪的儿子的责任,虽然那时我从工作的地方到家要四天,虽然那时的医疗条件很差,我的工资也很少,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应该比当时做得更好。
对不起,我的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