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第门前古井

时间:2023-09-10 08:53:41   浏览:58988

我稚龄四岁时与才两岁的二弟玉湖,随著双亲从出生地越南巴川省回归福建故乡;当时只懂得讲潮州话的我,被乡里童伴们视为“番仔”,成了他们嘲笑对象。在住下来的两年里、我终于完全掌握了闽南乡音,再变回道地的福建人了。

由于先父是南洋海归的资产阶级,在中国即将全部飘扬五星红旗的初期、匆匆携带妻儿再次抛乡弃国,重返南越。乡情浓厚的父母,閒谈中经常对我兄弟描述福建新墟农村古宅大路的家园。每说起唐山,双亲在浓浓乡愁中、总有谈不完的话题。其实我们早已不复记忆,只能从父母侃侃而谈中、得悉那栋名闻遐迩的“大夫第”古色古香的四合院。

大夫第正门前有一个古井,古井斜对著广场,夏天晚饭后、各房亲人的童伴们都会在空地上嬉戏。尤其是绕著古井奔跑,幸好那口圆井的高度有一公尺左右,我们才不会发生坠井的意外。

先曾祖黄公留下七房儿孙,我们家是第五房,也是唯一移居海外的家族;第二房的继承者奕献堂弟去岁末已离世,他的儿孙们早已迁往同安区定居。第七房的黄加自叔父高龄已近九十,其长孙女舒婷远嫁瑞士,儿媳移民墨尔本,总算多了一房后裔到海外开枝散叶。如今尚有第六房亲人在守著那栋破落的大夫第。

先母当年从南越返乡后不久,大半年时光身染疾病几至无法料理家务,先父安顿我们后又隻身返南越谋生。幸得七房的红花婶母(也就是重振家声的新墟名人黄添福的母亲。)不辞辛苦每日照顾我俩兄弟,在古井边为我兄弟洗涤衣服、煮饭烧菜及代做家务的操劳,其大恩德令先父母终身难忘。每每忆及家乡往事时,都必定再次对我兄弟提起。

亦由于这份恩情、当中国改革开放后,先父回乡探亲,返欧洲后将添福弟地址告知,我俩堂兄弟就开始了鱼雁往返。极其遗憾的是天不假年、重视亲情的红花婶婶竟已辞世,令我回乡寻根时已无缘向这位恩人长辈叩谢。

每次回乡,前往探望加自叔父时,徘徊在大夫第古昔前;面对那口古井,心中总不胜希嘘,遥念一甲子多以前那段无复记忆童稚生活。念及那位红花婶婶蹲在古井边、为我兄弟浣洗衣服的辛劳,大恩又无以为报,心中真个感慨万千。每回相见、加自叔父敦厚的大手握紧我,总是说:「要常回来哟……」

五年前再回乡时、凝视那口古井,返澳后撰了一首题为「古井」的诗作如下:

水色土黄混浊,那张倒影

是流浪了一甲子的容颜

徘徊破败斑驳的井旁

听闻慈亲浣洗捣衣时的言笑

我顽皮的正和童伴嬉闹

倦极催眠,醒时梦已老

回乡时,笑呵呵的岁月

让冷寂的祖昔,和那口

渐渐衰老的古井

诉说我走后六十馀年的风霜

井边陈迹已渺

冷风、夕照、孤影

我细细追觅,宛若云端

母亲呼唤的声音

和我童稚啼哭吵叫

遥遥传至,如真似幻

深深凝望井底,浊水影灭

古井依依相送

祖昔庭前父老乡亲挥手

游子含泪再走天涯

(后记 : 家乡祖昔大夫第门前古井、藏我童年欢笑,返乡寻根、井在人事非,徘徊凭弔有感。二千年元月十九日撰于墨尔本。)

得让读者们了解,座落福建省翔安区新墟古宅大路、那栋百馀年「大夫第」四合院的缘起如下:

清朝末期、先曾祖父黄公希鳖,隻身前往安南华埠堤岸市创业,先后经营穀米、蔗糖、布料贸易和鱼乾等多类,未多久遂成为当地有名的富翁。并获得法国殖民政府颁授“法属第一大商家”匾额的殊荣,还被清朝官府册封为“大夫”官衔。

先曾祖父黄公荣归故里,回乡建筑了一栋千馀平方公尺的大四合院;这座典雅宁静庭院是古色古香的“三落双边昔”建筑物,总共拥有三十九间住房,四合院用先曾祖父官衔命名为“大夫第”。 至今门楣上还保存著「大夫第」这三个鎏金牌匾,在闽南泉州同安区贫困农村中,成为百馀年来新墟镇的一则众人皆知的传奇。

为了祖昔这则美丽传奇能让海外更多读者知晓,于是获得黄添福堂弟的支持赞助,终于顺利筹组了“世界华文作家交流协会”厦门采风团。在四月十三日由名誉团长黄添福董事长带领下,来自四大洲六个国家十三个地区的十六位资深华文作家们,不远万里奔波莅临闽南翔安区农村。先参观了重振家声后、黄添福在大夫第四合院附近新建起的欧式巍峨豪宅“福园”,文友们置身其中莫不被这座德国式三层豪华巨宅所震撼。

再移步至几近破落的“大夫第”四合院,仍在故居住宿的六房宗姐亲切迎接我们;来自德国的倪娜文友和几位作家,陪我找到童年的睡房,房内堆满杂物,倪娜不断按快门,拍了不少张相片,笑说那是一位海外华文作家稚龄期的住所,值得介绍呢。

三进的老宅真个是庭园深深,迴旋走廊颇多;若非六房那位宗姐引领,在三十九间房子里、还真不易寻觅到我住过的睡房啊。后进大堂正中央、神坛上供奉著黄家历代祖先的牌位,我赶紧立正、恭敬虔诚地向先曾祖父母及祖辈先人们行三鞠躬礼。

步出户外、璀璨阳光照射,瞧向那口古井,彷彿聆闻岁月呵呵笑声、真有隔世之慨叹呢!井在人事非,再挥手真不知这一别,又将是何年何月才会再来?行返“福园”、向苍苍白髮的加自叔叔告辞,老人伸手紧紧相握,力透我掌心,感受到叔叔不捨的依依离情。

坐上添福弟那辆“劳斯来斯”名贵房车,回望虽已破落的“大夫第”,陪衬其旁却是那栋巍峨屹立的欧式豪宅“福园”,黄府家声早已名扬海内外,先曾祖父黄希鳖公有知,必定含笑九泉了。

二零一五年四月廿九日于墨尔本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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